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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胡滋甫
天地之间，一空谷也。周于空谷之内者，一元炁也。主于元炁之中者，一元神也。故空则动，动则气荡而鸣。鸣则有如琴之鼓，声出不同：激者，高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宏者，咬者。五行之气发而为宫、商、角、徴、羽之错杂，莫或宰之，若或宰之者神也。
圣人特假有形之琴以表天籁、地籁、人籁。由一本而发为万殊，各有所感焉，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以闻宫音则意凝，意凝则脾净，脾净无思；闻商音则魄静，魄静则肺宁，肺宁则无言；闻角音则魂藏，魂藏则肝平，肝平无逐；闻徴音则神清，神清则心安，心安无观；闻羽音则精涵，精涵则肾澄，肾澄无爱。
五者因感而无，五贼乃见。神亦若谷之空而无所执，关尹子谓不执之皆道也，琴之用若此，君子所以无故不撤焉。按律吕之位，黄钟在子，卦为复，应危虚女之宿；大吕在丑，卦为临，应牛斗之宿；太簇在寅，卦为泰，应箕尾之宿；夹钟在卯，卦为大壮，应心房氏之宿；姑洗在辰，卦为夬，应亢角之宿；中吕在已，卦为干，应轸冀之宿；蕤宾在午，卦为后，应张星柳之宿；林钟在未，卦为遁，应鬼井之宿；夷则在申，卦为否，应参觜之宿；南吕在酉，卦为观，应毕昂胃之宿；无射在戌，卦为剥，应娄奎之宿；应钟在亥，卦为坤，应壁室之宿。
琴具十二律吕，合天道地纪焉。且律何以为阳，盖当律之卦，阴阳爻均奇数；吕何以为阴，当吕之卦，阴阳爻均偶数。奇偶定，故阳律阴吕分，即三分损益生声论之。阳律隔八生阴吕，阴吕隔八生阳律，阴阳相生，循环有序。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也。
昔郑师文学琴于师襄，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声，内不得于心，外不应于器，不敢发手而动弦。无几何，谓师襄曰：得之矣，请尝试之。于是天地为之变其景象，四时为之易其寒燠，草木为之改其枯荣，神乎其琴也。夫人知神之神，以形于琴，而不知不神之元神。默运于空谷之间，超乎阴阳之外，握乎阴阳之机，先天而天弗违也，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况于琴乎？
世人皆知操有形之琴以娱心耳，特不知因有形之琴以调吾心身，存心养性，以致命也。夫人之五脏，即如琴之五音也，五音调而琴和，五脏调而身和。调五音必先定宫，调五脏必先诚意。宫属土，意亦属土，可因琴以存心。琴合卦理以备阴阳之道，人合卦理以得阴阳之全。苟准卦理以朝进阳火，暮退阴符。阴阳升降，攒簇五行，会归于土釜，犹五音定黄钟之宫。可因琴以立命，再虚其心，弱其志，挫其锐，解其纷。如文之不轻动弦，以养谷神，则虚而不屈，动而愈出，玄窍洞开，虚灵不昧。
橐錀乎天地之间，范围天地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移，则契于道矣。黄庭经曰：琴心三叠舞胎仙，九气朗映出霄间。取喻于琴，岂无说哉？知音者其以为如何？
摘自《今虞》琴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