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公亮
我所打谱的《西麓堂琴统》等琴谱都为明代琴谱,明代琴谱的减字谱只记徽位不记徽分,如要七徽六分就记写七八,意即“七徽八徽之间”,弹琴者凭目光和听觉会找到七徽六分的位置。
《西麓堂琴统》等琴谱中的十一徽在按音弹奏时左手并不按在十一徽,而是按在十徽八分的位置,关于这一点,《西麓堂琴统》卷之四“调弦法”上指出:“此弦按十一徽调之不应盖在第三弦十一徽微上而应也,谱中欲写十一徽微上字,恐太繁,故于此重辨使学者知之。” 在古琴徽分记谱法尚未发明的明代,这里的十一徽实际上应为“十一徽微上”,即按在十徽八分位置,这种情况还涉及到八徽要按在七徽九分位置,如《梧岗琴谱•文王操》。到清初的《大还阁琴谱》开始记录徽分,琴谱上直接记录十八、七九,不再含糊了。
在这一部文谱集中,除附录的查阜西先生打谱的《洞庭秋思》外,都是只记徽位不记徽分的明代琴谱的减字谱。由于查阜西先生打谱的《洞庭秋思》减字谱为我根据查先生的录音重新记录,故采取有徽分的记录方法。
古人记录减字谱采取一种“粗疏”、“简略”的概念主要是在节奏的表达上,在徽位的记录上自然也会有所反映,这种发生在十一徽、八徽上“名不符实”的情况的其它明代琴谱都没有象《西麓堂琴统》那样详加说明,而成为一种大家都知道的约定俗成的习惯。即使不知道这种记谱中的“名不符实”,弹琴者也会因这一音的空弦按音的应和来修正按弦位置,以自身的音乐感觉来修正按弦位置。
《西麓堂琴统》二十五卷的《明君》是非常少用的外调定弦――间弦调定弦。在这个特殊的弦调上,第八段某些在两徽之间下准的音位亦有作“粗疏”、“简略” 的记录,如十一徽十二徽之间的音记为十一徽,十二徽十三徽之间的音记为十二徽……,我想这也可能是因为十一、十二和十二、十三各有四个字符,已不能适应减字谱的记写习惯了。
谱中徽位记录的精确与否弹琴者并不十分在意,因为弹琴时目光的角度看徽位并细至徽分会有误差,眼睛本来就只能看个大概――这是其一;古琴的琴弦与琴面有距离,左手按弦后琴弦的张力加大,发音会偏高。而减字谱记录的徽位是按照琴弦的弦长比来设定的,这样的设定并不把按弦后琴弦张力的误差计算在内(泛音不需向琴面按弦,不会改变琴弦张力,因而没有误差)。弹琴者必须对这种误差心中有数,按弦时调整位置而取得音准。这时在“下准”误差极小,“中准”渐至“上准”的五徽、四徽处误差越来越大,弹琴者若完全按谱上标记的徽位按音,弹奏出的音准一定偏高――这是其二。
既是准确的徽位、徽分的记录在“准确的”弹奏中也会有误差,那么对于一个有音准辨别能力的弹琴者来讲,在弹奏时左手能不能按在准确的音高位置上,主要是依靠耳朵的听觉而不是用眼睛来分辨的。这也是徽分记录“粗疏”甚至“名实不符”能不知不觉地被接受,能行得通的原因;也是历来一些琴谱徽分记错却长期不被发现不被纠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