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中国传统精神文化的传感器
微 尘
二胡,这件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使用最普遍,最富气质和韵味的中国传统拉弦乐器,在千多年的发展历程中,以酷似人声的优美音色和气韵,象一个饱经沧桑、穷经阅历的江湖孤直干瘪贫士,从流浪的街头、凄风苦雨的山野水壑一步步走进了世界艺术的大雅之堂。当一名琴师倾情进入了左手如托日捧月、右手如怀抱婴儿的二胡演奏态势后,就进入了一个天(地)人合一的“道”境。
音乐作为一件特殊的文化产物,作为全人类共同的精神活剂,全方位地体现着不同生活圈子里的人们的心灵特质。二胡与中国“佛、道”文化一样,作为修道人的虔诚与执着也好,还是作为士者的修性或娱乐也罢,那怕是市井俗人的附庸风雅也行,都蕴含着浓厚的文化色彩,有人说过“佛是植根于痛苦辛酸的土壤而开出的一朵超脱飘逸的奇葩,是苦命人看破红尘后无奈的微笑”, 其实,二胡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都在通过一种“缘”,从迷茫中走向光明,把自己带回到属于自身的心灵净土和精神家园。
一、二胡原来可以成为佛家修行说法的“法器”
一位禅学大师说过,“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作为一名二胡学好者,就应该作一名虔诚的“苦修僧”,努力提高二胡演奏的各种技术,深刻领会二胡及相关音乐艺术的内涵,从文学、哲学、书画等方面吸取丰富的精神营养,通达人生的“吉凶祸福”,“立志成佛”,既然走上了二胡学习之路,就要惜缘、惜福,“三日不弹,手生荆棘”,切莫走上“入宝山而空回”、“学佛三天,佛在眼前,学佛三年,佛在天边”的心灵“魔圈”,切知“佛只渡有缘人”。
“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服其心。”(《金刚经》),可见,学习二胡为了一腔执着、诚挚的二胡情“缘”,必须端正心态,做到“松、静、空”;“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金刚经》),如果心有旁骛,做不到心静如水,练琴的效果是不言而喻的;在掌握了二胡练习和演奏的法门后,一心专注,解决好技术、乐感、情势之间的问题后,“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金刚经》), 就算是进入到空灵、清静的二胡殿门之内了;“是故佛说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金刚经》), 因此,二胡学习的无二法门,无非就是“精神集中、由浅入深、先难后易、循序渐进、宁慢勿错”(《中国二胡艺术网》)。
二胡在学习过程中不能有功利心,“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金刚经》),一个人如果功利心太重,是根本无法领略二胡这件至上法宝的真正内涵的,“无所从来,亦无所从去,故名如来” (《金刚经》);我们学习二胡,其实就是在走一条领悟人生禅境的心灵回归过程。“无上甚深奥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意”,每一个二胡艺术的爱好者,应从佛学文化中不懈感悟,“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六祖坛经》),当进入高层次后,自然就“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六祖坛经》)了。
在二胡教学中,同样体现着佛学文化的精髓,“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六祖坛经》);“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故,应如是布施”“应如是生清静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金刚经》)先“自渡”,再“渡人”,“当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此人以是因缘。得福甚多”(《金刚经》)。在教学生时“合是吾渡汝”,学生应是“迷时师度,悟了自度”、“今已得悟,只合向性自度”(《六祖坛经》)。一位禅学大师还说,“为善而欲自高胜人,施恩而欲要名结好,修业而欲惊世骇俗,植节而欲标异见奇,此皆是善念中戈矛,理路上荆棘,最易夹带,最难拔除者也。须是涤尽渣滓,斩绝萌芽,才见本来真体。”“学者动静殊操、喧寂异趣,还是锻炼未熟,心神混淆故耳。须是操存涵养,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的景象;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的风光,才见处一化齐之妙”。如果二胡教学者功利心太重或严重失德,就会象一些民粹无耻之辈污蔑伊斯兰教那样,是“左手拿着插子刀、右手拿着《古兰经》”的伪道士。
二、二胡深刻地传递着道教思想的真谛
“上善如水。利万物而有静,居人之所恶,故居于道矣。居善地,心善渊,予善天,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道德经》),琴乃载道之器,因此,二胡这个胡琴家族的巨子,是最能体现“水性”的乐海神器,流畅、圆润、通达、依附于天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顺达时如涓涓细流于小溪,奔腾时如黄河一泻千里,小则能隐于天地之气中,大则形成惊涛骇浪,切切如珠玉落盘,凄婉如低声哭泣,山林野壑是他的家园,歌台舞榭是他的港湾,只取法了道的本源——自然。
当人们从徐特立、叶剑英、江泽民、朱镕基等伟人中领略到二胡的奇遇和荣宠,从闵惠芬、赵寒阳、陈耀星等大家中感受了二胡的厚重与苍劲,从邓建栋、宋飞、于红梅、陈军、严洁敏等名家中陶醉于二胡的与潇洒与飘逸,从市井布衣老儿那伊伊呀呀的破琴中听到落魄二胡的低媚与俗气,二胡都体现着水的特性,即顺乎自然,善于选择地方,随物成形,净化心灵污秽,传达着道家“致虚、宁静、归根、复命、知常”的思想内涵。二胡学习者如能“外表呈现纯真,内心保持质朴,减少私心欲望,抛弃仁理学问,自然无忧无虑”,也就是“贵道、守道”,“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其母”。
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天道”指天然之道,“天命”指天然的机遇(荀子:“命,节遇也”)。 我们苦命的二胡,据说它不是汉民族血统纯正的乐器,也许是漠北或蒙古大草原的凄风苦雨致使它先天不足而留下喉炎,或许是承袭了饥寒难忍的草原狼月夜嚎啕的悲怆而时发狼音,也可能是在风雪砂石中奔腾的汗血儿马在寻找失散的母亲哭哑了声嗓。二胡,漂泊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路流浪,一脸憔悴、无奈和沧桑,走遍了中国大地,是汉民族在它的声带上贴上了一块膏药(音垫),又对它进行艰难改造和革新,终于把它培养成民乐家族的寒门巨子。
二胡在演奏中都会遇到重与轻、静与燥的矛盾,轻乎丧失了根本,燥动丧失了主宰,如二胡演奏时的“疲劳懒散”,就象无家可归的浪子在游荡。再如二胡弓子的运行,暗合了道家“回到生命起点是永恒不变的规律”的自然铁律,“善行者无彻迹”,“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独立运行、能左能右、左右逢源、无往不在”,刚柔相济,揉弦、颤音、滑音、装饰音等指法,连弓、分弓、顿弓、抛弓、快弓等弓法皆体现了“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意。宋国生、陈耀星、刘长福等二胡大家高超的演奏技艺,均可从他们不同的人生感悟和风格中体现着返璞归真、大巧如拙的二胡灵魂。
《清静经》中,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可见二胡因其合乎于“道”而受众之广的根源;学习二胡时,如“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即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即惊其神,即着万物;即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由此可见,从二胡存在的各种社会阶层上看,不同的二胡受持者以其各自不同的人生际遇和心灵感受,赋予了二胡不同的命运,或高雅昂贵、或飘逸逍遥、或令人不齿,二胡确实是深具人生哲学的灵物,与殊途同归的佛家、道家文化是心性相通的。
气功中的大量心法同样点亮了一个迷惑的二胡修习者的灵光,比如:练功时要“安定情绪、舒适入静、集中思想、意守丹田”,要“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呼吸相含、中和在抱”,要“朝朝暮暮、行住坐卧,不离这个”,“十月胎圆、玄珠成象,三年火足,阴魄全销,身外有身,显则神彰于气。形中无质,隐则气敛于神。九载功完,形神俱妙”等等。
三、“易经”的另一个名字叫“二胡”
《易经》为群经之始,因为它是中华文化的总源头,是诸子百家的开始。“人为万物之灵”,人们了解《易经》,都是从阴阳开始的,《易经》“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用来说二胡的功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可用来形容二胡的气质,“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从二胡的内外弦、左右手、能体会到这一说法,无论是内外弦、还是左右手,均体现了阴阳和谐、平心静气的二胡特质。“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二胡的演奏曲再多,始终在传递着人的“喜、怒、哀、乐”,是为“四象”,无论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纵横南腔北调,聆听八面来风,二胡都能兼收并蓄,高雅音乐也好、俚俗下曲也罢,都是“喜、怒、哀、乐”的“不易”或“变易”、是“常”与“非常”、“本体”与“现象”、“阴”与“阳”的“易”之道。
二胡曲《光明行》、《赛马》,让我们从《易经》“干”卦中顿悟了“《象传》说:‘整天刚健振作’、‘潜伏深谷,或跃腾上进’”;《献给母亲的歌》、《怀乡行》让我们领会了“坤”卦中伟大、元始、亨通的德行;《二泉映月》、《流波曲》、《病中呤》诠释了“蹇”卦中“往前进发艰难,返归亦有险难”的凄怆人生;《空山鸟语》、《春诗》、《姑苏春晓》拉出了“震”卦中象征“震动、亨通顺利”的新生和转变;《豫北叙事曲》、《山村变了样》、《翻身歌》是“否”卦和“泰”卦所提示的“否极泰来”的最好解释;《洪湖人民的心愿》、《一枝花》、《红梅随想曲》则更多的表达了“困”卦中“穷困是由于阳刚被掩盖”的尴尬和“革”卦中寻求“变革”的意境。其实,象《兰花花叙事曲》、《江河水》、《新婚别》、《相望》、《月夜》、《北京有个金太阳》等等的绝大多数的二胡曲,都从不同的方面反映了《易经》的信息,让人概叹人生的无常,命运的多舛。
《易经》中最吉利的卦象无过于“谦”卦,人生的最高境界是超越吉凶,因此,良好的心态是解决人生的困惑和迷茫的有效利器。“谦”卦象征“谦逊,亨通顺利,君子能行谦逊之德终”。我们拉二胡时,只要抱着谦虚谨慎、认真随和的态度,让灵犀中静静的纯真、质朴、安然和自然的韵律从琴弦中流淌出来,勿故作苦楚之音,陷于一味求凄苦引人下泪的市井俗气之中,也莫装模作样,盲目寻求所谓的大气而哗众取宠,更莫漫不经心,让二胡的灵性走向浅薄,要舒胸中之正气,扬天地之清音,循规蹈迹,效法自然,即天(地)人合一,三才(‘天、地、人’为三才)融汇,人琴和谐,气韵相通,才能奏出最本真最纯净的天籁之音,超越出二胡初学阶段的迷茫和困惑,走出二胡小有所成时的喜悦和浅显,最终归法自然,达到谦和、纯真、厚实、古朴的较高境界,让二胡伴随着人生的始终,即使到最后,还要留下山谷的回音,留下一声清澈的“泛音”。
二胡本身的音质和它特殊的材质,还传达着宇宙的诸多信息。找准自身能力和社会存在的定位,才能找到人生精神出路和走向,道德、法律,是人社会存在的法则和规范,“千斤”、“定音”,是二胡的规范和法则。我们常常发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雁归来”的感喟,这却是铁的自然规律和宇宙的永恒定则。二胡凝聚了“金木水火土”的气韵,弦为金、琴杆为木,拉琴如行云流水,蛇皮属火(“蛇”即地支的“已”,“已”为“火”),稳重厚实是为土;生克宜时,相得益彰,诉说着人生的悲欢喜愁和生生不息。
四、二胡与儒家文化的艰难融汇
二胡始于唐朝,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以二胡为代表,衍生出了一个胡琴家族,有二胡、板胡、高胡、中胡、革胡、四胡、京胡、京二胡、坠琴、椰胡等等,分布在全国各地。由于出身寒微,二胡一般是进入不了具有浓厚儒家思想的大雅之堂的,只能“飞入寻常百姓家”。
儒家思想的核心是礼乐思想,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受儒家“中正平和”、“温柔敦厚”思想的影响,在音乐艺术中备受推崇的只是古琴。儒家主张“入世”的人生态度, “文以载道”、“经世致用”是儒家对待文学艺术的最根本的态度,注重人为,把万物的产生、天下的统一归于“和”,认为乐曲的情感要合乎“温柔敦厚”的平和之情,反对“烦手yin声”、“烦声促节”。
二胡本身还或多或少地保留着北方那种苍越、激烈、悲凉、俚俗的民间音乐格调,更有南方音乐凄婉、柔和、温润、低媚的特点,最直接地传达了中国底层社会人民的苦难和辛酸,与儒家的思想犹同水火,非常难于被儒家赋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社会内涵和文化属性。虽然,历代也有不少有识之士或胡琴的钟爱者全力推介二胡,二胡也偶而进入过深似海的候门,但二胡始终未能解决名分,未能从“妖仙”转为“正神”。
江苏是二胡的第二故乡,江苏人以宽厚的胸怀和优雅秉性,接纳和培植了二胡,优化了二胡的生存发展环境。到了近代,二胡与历经磨难、倍受凌辱的中华民族一样,在曙光中走向光明,获得了新生。刘天华、华彦钧等民间音乐家的艰难求索,把青涩木讷的二胡送进了艺术殿堂。刘文金、陈耀星等大家从技法上的充分革新,让二胡彻底从悲凉苦楚之中解放出来,为二胡注入了新的生命与活力,丰富了二胡艺术的内涵。赵寒阳、刘长福等大家对二胡艺术全力归纳、总结,为二胡的广泛普及和推广拓开了阳关大道。邓建栋、宋飞、马项华等新秀从肢体和感官等方面赋予了二胡新的灵性,让世界对二胡的认识和接受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女子十二乐坊的闪亮出现,让我们的二胡更显得独立特行,卓而不群。目前,二胡不仅是民族乐器的主导,也占据着整个世界音乐艺术的重要位置,兼有中西合璧、古今融合的厚实和灵动,可谓“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任何一种事物的存在,都与政治、社会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二胡艺术的新生也同样如此,中国共产党“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无数文艺工作者的倾心奉献,给了我们充足的精神食粮,应是每一个受益者永远的感怀和顶戴。
其实,二胡的功能并不仅取于音乐本身,更扩充到养生、健身等诸多领域。二胡能健身益心,当琴师进入到倾情的二胡气功态势后,就已是在练功了,更何况,在一片豆大的手指皮肤上就有几百万个神经细胞,指纹上有无数神经末梢,均与大脑皮质息息相通,在中枢神经中手指运动神经和感觉神经的比例相当大,左手的灵巧运动,对开发右脑功能深有大益,连手的死角小指都派上了用场。因此,二胡既是乐器,又是健身器械(《音乐与健身》)。从养生方面看,古人早就认可了音乐的巨大功用,比如:“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孟子》);“可以调素琴,阅金经”(《陋室铭》);“几上置得意书一二部,古帖一本,古琴一张,心目间常要一尘不染”(《浮生六记。养生记道》)。更不用说“痴书者言必工,痴艺者技必良”,作为一名系心的二胡操持者,自能从心爱的宝贝中获得满意的养生功效。
人生百年,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活法,但生命意义的基本元素无非归结于“工作、生活、娱乐、健身”几个方面,但最根本的还是要“随缘”,无论是喜好“琴棋书画”,还是“吹拉调唱”,只要正确处理好各种关系,做到“正心”、“谦和”、“不损已、不损人”,“无常”的人生就会“有常”。人生于天地之间,贵乎活得自然,要哭便哭,要笑便笑,不必矫情作假,要拉二胡,尽管尽情宣泄自己的喜怒哀乐,如果担心影响别人,加个“弱音器”好了。作为一名专业的二胡受持者,把二胡文化弘扬广大,“工作好、身体好、生活好”,就是莫大的功德。作为一名业余的二胡爱好者,既要认真对待,又莫“玩物丧志”(“志”权解为“生命的根本”),因为作为一名业余爱好者,二胡只是一个精神层面上的元素。
作者信息:
姓 名:谢贵华 别 号:微尘 性 别:男
籍贯:云南陆良 学历:大专 单位:陆良县科学技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