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中国的音乐历史,可谓源远流长。“太昊伏牺氏作二十五弦之瑟,始作荒乐,歌扶来,咏网 ,命曰‘立基’。”虽然所引用的是从《史记补·三皇本纪》、《孝经钩命决》等书而来,可以看作是一种传说。而司马迁的《史记·乐书》却说:“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作乐,以赏诸侯。”就有一定的根据。近年来,我国考古工作,根据很多出土文物,对我国古代音乐史料已有不少的发现。在河南安阳县殷圩出土的陶埙,便证实了在商代已经存在了五声音阶的吹管乐器,同时也说明了早在商代已经有了起码可以构成五声音阶的三分损益法的律制。这时的律制,是否已经完备了十二律,虽然还未有实物的证明,但是从汉代以来谈乐律的典籍来看,例如《汉书·律历志》:
“黄帝使泠纶自大夏之西,昆仑之阴,取竹之解谷,生其窍厚均者,断两节间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筒,以听凤之鸣,其雄名为六,雌鸣亦六,比黄钟之宫而皆可以生之,是为律本。”
从这里可以看到,制律管的时候,一起便造齐十二律,是大有可能的。至于是否真的由黄帝使泠纶(后来也叫作伶伦)制十二律,只好作为传疑;但是,假如我们说十二律是在陶埙出现的商代早期或者夏代已经存在了,也不是瞎猜。因为除了乐律和音阶的制度在商代或商代以前已经客观存在之外,还有因此而产生乐歌和乐器的问题。《尚书·舜典》说:
“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蔡传》:“心之所之谓之志,心有所之必形于言,故曰诗言志。既形于言,则必有长短之节,故曰歌永言。既有长短则必有高下清浊之殊,故曰声依永。声者,宫商角征羽也,大抵歌声长而浊者为宫,以渐而清且短则为商、为角、为征、为羽,所谓声依永也。既有长短清浊,则又以十二律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乱。”
《古今图书集成·乐律典》说:
“爱作荒乐,歌扶徕,咏网”《注》:“《辩乐论》云:‘昔伏牺氏因时兴利,教民畋渔,天下归之,时则有网之歌;神农继之,教民食谷,时则有丰年之咏;扶徕歌即凤来之颂,乃神农之扶犁也。’”
因为乐的最初形式还是歌,在捕鱼耕田有了丰收的时候,先民必然欢欣鼓舞,既然“心之所之”,必然“心有所之”,也必然形诸歌舞兴之所至,自然击缶敲盆,因此便产生了各种形式的鼓,成为乐器形成的先河。
在乐器种类的发展过程来看,大都是先有敲击乐器。假如在鼓类的乐器上面加些弦索而能发出更为优美的音的话,那便是拨弦乐器的始祖。当然,开始时还是以光弹而不按的单音散弦乐器如瑟类的为主,进一步发现了按弦能弹得更多的音,便成为琴这一类的乐器。同时,把律管并排起来就成为箫,这是凤箫的箫,也叫排箫;至于洞箫、篪、笛之类,因要开孔发音,显然比较晚出了。
琴早已见于上古时代,《琴操》说伏牺作琴,《世本》说神农作琴,传说不一,都无可考。《尚书》说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可见夏商之时,已有琴,这可从殷圩墓葬有两件象琴的石器出土和甲骨文的乐字作,象张弦于木板上,得以佐证。当时琴的体制,想必比较简单,大概只有五弦;到了周代,已有七弦,基本上已经定型,体制和今天存见的没有多大差别了。在宋代之前,虽然也曾有过一弦、二弦、三弦、五弦和九弦,甚至十一弦的琴,都是一时之制。此外,由于隋唐以来,这类丝弦乐器不断发展和增多,形制各异,都统称为琴类,如胡琴、奚琴、提琴、小提琴、大提琴、六弦琴、月琴、洋琴、钢琴、秦琴等,种类繁多,故琴特称为七弦琴,来和它们分别;近代则叫它作古琴。
古琴的音乐艺术,由于自唐代以来,已有琴谱记载和流传,可惜对于音符的时值,不够准确详细;但从这些流传下来的琴曲中,已保留不少古代民族音乐艺术的成份,这也是我国宝贵的文化艺术遗产。清代末叶以后,古琴艺术受封建社会制度和殖民主义侵略的摧残,几成绝响。新中国成立后,在党和政府重视民族艺术优良传统的号召下,发掘和搜集了六百多种古琴曲,二千八百多不同的谱本;同时古琴爱好者也被组织起来,我国传统的古琴音乐艺术,得到了继承和发展。
我国自古以来,很重视音乐这一门学科,周朝的音乐教育,已有很大的发展。孔子在他的教学中,就设了礼、乐、射、御、书、数六个课程。特别是古琴,它随着整个音乐艺术的发展,而成为当时主要的乐器,它除了广泛地用作歌乐的伴奏以外,逐渐地也走上独奏的地位,所以就有了“君子无故不撤琴瑟”的提法。因此后来不少儒家学者在古琴音乐方面,都具有相当的素养,有的考究古琴的历史,有的精于斫琴的技艺,有的擅长于表演艺术,有的为琴歌作歌词,有的创作古琴乐曲,有的发蒙琴学的理论,有的研究古琴的音律,不少的人还撰述了有关琴学、琴律的论著,给予后人很多有益的指引和启发。
广东的古琴音乐,随着中原文化的流播,至迟在汉代便逐渐发展起来,历代都出现不少有名的琴人,写作了不少琴学的典籍,创造和保藏了不少有名的古琴乐器和琴谱。
南朝梁人侯安都(518——562年),别字成师,广东曲江人,文事方面,工隶书,能鼓琴,一时擅名。武艺方面,又善骑射。梁敬帝萧方智绍泰元年(555年)以功授使持节敬骑常侍。在袭击秦郡破徐嗣徽栅时,收其家口并马驴辎重,得嗣徽所弹琵琶和所养的鹰,使人送还给嗣徽,说:“昨至弟住处得此,今以相还。”嗣徽等见之大惧,遂请和。今韶关“风烈路”的风烈二字,则为纪念侯安都的。(尚有纪念唐丞相张九龄的风度路,宋名臣余靖的风采路)。
一般以为爱弹古琴的总是文人,其实好习武的也不少。番禺梁启运,别字文震,明万历间副贡生,嗜读兵法和历律之书,著有《澄江楼集》,与东莞袁崇焕督师相往还,尝与“牡丹状元”黎遂球有恢复明祚之志,后知事不可为,遂回乡筑水云别墅,隐居不出,雅善鼓琴,殁后以别墅施于佛,就是北亭乡水云寺。
出家的僧人,清静恬淡,无七情六欲之虑,每能弹得很好的琴。明代释闻一,九十多岁,弹得一手好琴,又能作画,在华林寺当住持。清康熙时,琴人兼诗人陈恭尹赠诗云:“行脚轻千里,高年近百春。虽云方外士,犹是老成人。水笔随山笠,孤琴伴独身。曹溪亲到后,何者是埃尘。”
明末爱国诗人陈子壮,南海沙贝乡人,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殿试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崇祯六年(1633年)官至礼部右侍郎侍读学士,九年罢官南归,与弟子升、门人黎遂球、友人欧必元等重组南园诗社,称南园十二子,十七年(1644年)开学社于禺山书院。三月崇祯帝朱由检吊死煤山;五月史可法、马士英拥立福王朱由嵩,八月起为礼部尚书,遂奔走勤王。永历元年冬,清佟养甲陷广州,绍武君臣皆死难,帝出走广西。十月子壮转战高明,城陷被执殉国。子壮精于诗,著有《礼部存稿》和《诗集》,复能琴、善奕。及骂敌磔死,暴尸多日,有大佛寺僧慕义替他收骨化灰。事经二百余年后,民国成立,因建史坚如烈士祠,所择的地址,乃用来供奉大佛寺历代和尚骨灰的僧房地室,一老僧指点出,果然子壮的遗灰尚在。这是净慧寺住持铁禅和尚所说的。沙贝乡人也说,在大坑山的子壮墓,只是永历三年御葬的衣冠冢而已。
子壮胞弟子升,与黎遂球、陈邦彦以文章声气,遥应复社。福王朱由嵩立,以明经举第一。及子壮殉国,桂王朱由榔在广西邕州建元永历(1647年),拜兵部给事中。当永历西奔时,子升正奉东行,流离久之,始得归里。晚年隐居,自称智山道人。后入卢山,受释道独之徒函是戒。精诗,尤解音律,善鼓琴,能唱昆,九宫十三调。曲尽其妙。又能刻印作画,画法倪(云林)董(其昌),刻印亦上追秦汉。藏唐大历四年古琴名“绿绮台”及“凤凰”二琴和紫云鸜鹆砚。著有《中洲草堂集》二十三卷及《砚书》一卷。他这床“绿绮台”却不是邝露藏过的绿绮台,只是同名而已。邝的绿绮台是唐武德二年己卯(619年)制的,而且到今天还保存在世间,惟子升所藏这床唐大历四年己酉(769年)的“绿绮台”虽然制造晚了一百五十年,却早已不知下落了。凤凰琴也没有踪迹。
提到邝露藏的唐武德二年的“绿绮台”琴,人皆称为广东四大名琴之一。所谓广东四大名琴,除“绿绮台”外,其余为天蠁、春雷和秋波。但也有主张把“都梁”或“松雪”来换去秋波的,各有各的看法,仁者见仁罢了。这床绿绮台本来是明武宗朱厚照(1506——1521年)所常用的,后来赐给一个姓刘的。在琴底颈部刻了八分书“绿绮台”三字,在龙池右侧有楷书“唐武德二年制”六字。琴形为仲尼式,髹黑漆,年久褪成赭色,满布蛇腹、牛毛、冰裂、流水、梅花等断纹。琴徽用螺钿嵌镶。龙池、凤沼都是长方形。其余一切用坚木嵌镶之另附件,均已不存。可惜连琴首琴尾都已腐朽,不能施弦弹奏了。明末邝露得之于刘家。永历四年庚寅(1650年即清顺治七年),清兵入粤,邝露与诸将死守广州凡十阅月,城陷不食,戴着头巾,抱着“绿绮台”,将要出门,清骑兵以白刃拟之,露笑曰:“此何物可戏?”骑兵亦笑,露回到五仙观旁仙邻里他的海雪堂,吹着口哨来等待他们,骑兵入,他在古琴、宝器等的围绕中,从容就义以殉国。骑兵取琴卖到市上,归善(今惠阳)叶犹龙以百金赎得,明亡后,招约名流泛舟惠州西湖,以绿绮台出见,梁佩兰、陈恭尹、屈大均、释今释诸人皆流涕,为赋长歌。以后琴归马平杨氏,他们世代都弹琴,随果将军来粤,寄籍番禺,值咸丰戊午(1858年)有兵灾,杨氏子孙名子遂的把琴托朋友保存,朋友却私自把琴典质给东莞张氏可园。光绪壬寅(1902年)东莞邓尔雅识杨子遂于潘氏缉雅堂中,闻子遂述此琴之经历,相与痛惜不已。又十余年,张氏家道中落,琴亦残甚,虫蚁蛀蚀,首尾皆残。1914年八月以千元代价归邓尔雅收藏。1940年春,中国文化协进会假香港大学堂冯平山图书馆征开广东文物展览会,邓氏把绿绮台送出陈列。
邝露,南海人,字湛若,工诗而善音律,著有《赤雅》三卷、《峤雅》三卷。所蓄诸琴中,除“绿绮台”外,“南风”亦有名。南风宋理宗赵昀(1225——1264年)宫中物也,后亦无闻。
释今释,字淡归,本姓金,名堡,仁和人。明崇祯进士,历官御史,临清太守,以梗直刚节著。明亡后,为广州海幢寺僧,明末爱国僧人之一。传《绿绮台琴歌序》:
“此邝中翰湛若琴也。中翰死于兵,家贫暂典,力不能赎,叶锦衣德备赎之,其子××告于木主,遂归叶氏,将令此琴不至流离失所。止言阿阇梨与邝故交,憩锡惠阳,谈及往事,锦衣即携琴泛湖,余于末座,与此琴为新相识,因念两公用意于交情生死之际,不在一琴,感而成诗,忘其缠绵悱恻矣!”
张可园名敬修,字德甫,可园其号也,东莞人。清咸丰、同治间历任知府及右江道、广西按察使等职。陈良玉有《可园即事词》,注云德甫新购唐琴,为邝海雪故物等语,盖指“绿绮台”琴也。
邓尔雅,字宠恩,晚号风丁老人,文史,篆刻、书法均有令名。1914年在广州以千金向张氏购得明末邝露遗物唐琴“绿绮台”,并于1940年在港送广东文物展览会展出。1954年殁于香港。邓为鉴古家容庚先生舅父,容氏之学、大抵皆得之于舅氏。
陈昙(1784——1851年)字仲卿,番禺人,专治两汉、南北史。生平慕邝露之为人,颜其居日邝斋。《诗集》中收有《邝氏三琴歌》,其引云:
“嘉庆丙子,余购得一琴,有“绿绮台”三字篆书。下有“唐武德二年制”六字楷书。琴有蛇腹断纹,漆光尽退,如乌木。盖即湛若故物,出自叶锦衣家。百余年而归于余,余尝携之登岱焉。道光丙申,客持古琴二张求售,余以金一镒得之。其一有“德音”二字篆书,音字已剥落尚可辨,下有‘音和平兮×××,世上琴声天上曲;分明千古圣贤心,付与梧桐三尺木。’二十八字草书;笔势飞动,极类湛若。其一有“连珠”二字分书,连字仅存辶字之迹而已。试之声清亮,回异凡琴。客云此二琴为湖邝氏所藏,相传七世。按湛若家南海扶南村,此家由扶南徙湖。盖湛若群众,《峤雅》所称尔玉、尔瞻、尔千诸人之故物欤?二十年喜得邝氏三琴,因作歌以纪之。”
引中已明言“绿绮台”在嘉庆二十一年丙子(1816年)得自叶锦衣家,自是无可讳言,第何时流出,复经何人之手始至杨家,尚未可考,故未敢妄为掺续。
“春雷”是广东四大名琴之一。据传为唐琴,宋徽宗赵佶(1101——1125年)藏之于宣和殿,为万琴堂第一。后为金章宗完颜璟(1190——1208年)所得,为明昌御府第一。章宗死,用春雷琴殉葬,十八年后,章宗墓被盗发掘,复出人间,毫无变动。宋周密称之为天地间尤物。元时藏于承华殿,后为名大臣耶律楚材所得,最后把“春雷”和种玉翁《悲风谱》一起赠给万松老人。自此有一段时间下落不明。到清末民初,为广东收藏家何冠五所得,后何经商失败,藏品星散,辗转流传,为汪兆镛所得,再转让给张大千,藏于巴西八德园。1981年春节电视剧《卓文君》,曾用这床“春雷”弹一曲《凤求凰》。同年底,张大千把“春雷”同他收藏的另一床宋琴“雪夜钟”一起送到台湾历史博物馆展览。
汪兆镛,字憬吾,番禺人。兆镛耿介自守,从岭南大儒陈沣东塾先生游;见精卫即骂,断绝来往,并严戒子弟不与交接,晚年穷困,精卫凂人送钱接济,掷地不受。著有《岭南画征略》。广东收藏家何冠五经商失败,藏品流散,兆镛收得其唐琴“春雷”,后转让与四川画家张大千。张氏子保罗,曾从吴纯白学琴。
天蠁,也是广东四大名琴之一。琴底颈部刻“天蠁”二字篆书,下有万几永宝大印一方。唐雷氏制。传为韦应物故物。天蠁后为陈献章所得。献章(1428——1500年),字公甫,新会白沙乡人。但“天蠁”之在白沙处,尚无确证,存疑而已。清嘉庆间有石茂才者以千金购归岭南,后入潘仕成海山仙馆。仕成字德畬,收藏金石书画甚富,曾刻《海山仙馆丛书》、《丛帖》、《佩文韵府》等书。潘氏式微,“天蠁”为黄咏雩所得,1940年春,在香港曾参与广东文物展览会展出。现存广东省文物保管委员会。
松雪,有认为广东四大名琴之一。据闻是唐琴,琴音中和雅淡,不类凡琴。宋周密(字公谨,济南人,1232——1308年)《志雅堂杂钞》云大雅、松雪,并赵菊坡藏;其《云烟过眼录》亦云松雪亦菊坡物,后归赵子昂。据近人南海唐健垣《琴府·古人琴说辑校注》云:“赵菊坡本名赵与勤,宋朝之宗室,南宋理宗嘉熙年间(1237——1240年)知临安府,善摹古,墨竹亦佳。赵子昂即元初赵孟睿?嗍撬巫谑遥?刖掌率乔灼荩?影和砟甑么笱拧⑺裳┒?伲?笤技吹米跃掌隆!庇衷疲骸肮拭项遂以松雪名其斋,又自号松雪道人。”至明张应文《清秘藏》上卷《论琴剑》中谓:大雅、松雪,大雅乃黄玉轸足,二琴皆子昂所收,其以大雅名堂,松雪名斋,义取诸此。”则唐氏亦云“子昂是否有大雅堂则不知。故宫所藏子昂书画,确有大雅印章”云。此后松雪为中山何玉明所得,辗转流入郑家,因典押轇輵,经三年官讼,始以三百亩田换回,中山郑家珍宝逾恒,由族长保管,不肯轻以示人。本世纪一、二十年代间,其族中有郑健侯者,善鼓琴,恒居祖祠中,得常亲御松雪,故有误以为松雪为郑健侯所得者以此。惟六十年代以还,松雪踪迹已无所悉了。
秋波,亦有认为广东四大名琴之一。相传为南宋吉水(今吉安)人,字廷秀、号诚斋者(1127——1206年)所制。琴长三尺强,黑漆,琴首镶长方形白玉。明思宗朱由检时,有卢本潜者,天启进士,历官御史,奉思宗命册封益王,益王赐一琴、一金印以劳之,琴即“秋波”也。后本潜女出阁,以“秋波”为媵,所适李剑山者,即仙根的远祖。剑山妙解音律,善鼓琴,既遇“秋波”,相得益彰。至咸丰初年,族人李荫田,因田产为强族所侵,赖同乡何某之力,得以平反,欲厚报不受,但请假琴一弄,惟久假不归,而荫田又碍于情面,因有《秋波叹》之作。临终遗言,后世子孙能以琴归者,泉下乃无遗憾。李仙根之父达庐并刳木为琴形,悬诸厅事,以志不忘。1920年,李仙根初令本邑,何氏已衰落,琴亦两易主,得者为同邑小榄缪氏。请返琴,虽不惜巨资而弗允。1932年,仙根为政务委员,缪氏请提挈其子,仙根亦申归琴之事,缪虽诺而未践。1935年,仙根再为中山县长,又请之,亦不允。后仙根为粤汉铁路局长,缪氏已黄冠入道,道院忽违官禁,有司勒令封闭,缪凂仙根缓颊,事得寝,遂大感激,始归琴于仙根以为谢。问其价,本六十两白银得之,偿其值弗受。仙根报之以玉仙杯,至是“秋波”复归李氏秋波琴馆。
李仙根,本名蟠,字仙根,中山人,少年曾学陆军,后弃武修文,嗜旧籍古董,尤重广东历代先贤遗物。家藏秋波宋琴,曾有诗纪其数百年来嬗递故事。
都梁,亦有认为广东四大名琴之一。明末诗人薛始亨以香木斫成,琴形为连珠式,轸及雁足,均青玉为之,琴囊用明锦制。琴底颈部有“都梁”二字隶书,其上又有行书铭文四行:“有泉石之韵,有圭壁之容,雍雍乎以雅以风,使非老其材,何以垂声于无穷。空山子书为剑道人。”钤空山朱文小印。空山子不详,铭文见《蒯缑馆十一草》,但题则为《归昌琴铭》。龙池两旁篆书十六字:“海外奇树,葳蕤播芬;于穆殷荐,鸣鸟攸闻。”琴腹内铭云:一去天上,二曜恒升,咏歌忘言,甲子除乘,可括囊口,主酬客寿,士也一寒,寸帛露肘,有莘芸耔,人远余思,时无寸土。簉羽高飞,厥词隐晦,鉴者察微。薛剑公识。”下有印章,但字已不可辨。铭如隐谜,南海唐健垣绎为大明永历丁酉十月辛未日造云。龙池下刻印二方,上文曰“锦岩何蒙夫藏”,下文日“钦州钟仁阶宝藏。”“都梁”久庋于罗浮茶山观,1933年始流于外,为钦州钟仁阶购得,辗转入顺德何曼庵灵壁山房,今则归旅港之何蒙夫诗境庐。1972年何氏曾将“都梁”送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文物馆古琴展览会展出。
李祈年,明末番禺人,奉母隐于顺德之龙山,与薛始亨、陈恭尹、释成鹫等游。尝语人曰:“吾棋不如琴,琴不如画,画不如书,书不如诗,诗不如文,文不如道。”
自古妇女能琴者甚多,然其能著录而流传至今者,直如凤毛麟角。明末张乔(1615——1633年),字乔倩,一字二乔,广州校书。先本吴籍,母入粤生乔,性巧慧,幼能记歌曲,尤好诗词,每长吟唐人铜雀春深句,因自名二乔,貌美工诗,善弹琴,精画兰竹。崇祯三年庚午(1630年)秋,陈子壮丁父忧服阕,与弟子升及欧必元诸人重开南国诗社,乔每侍笔观。才名倾动一时,有诗《莲香集》存世,崇祯六年癸酉(1633年)七月廿五日,年十九而卒,后瘗骨白云山,号百花冢。黎遂球撰书墓志,额篆“歌者二乔张丽人之墓”九字。她就是我粤屈指可数的女琴人之一。
云志高,字载青,琼海人。四岁丧父,六岁,明亡,为乱兵掠至闽,辗转燕吴之间,中年学琴,清康熙二十三年甲子(1684年)回乡访母,迎养广州。二十五年丙寅(1686年)辑刊《蓼怀堂琴谱》。广东刊行琴谱者,以此为嚆矢。
《蓼怀堂琴谱》是一种琴曲谱集,专以琴曲为主,汰琴论而弗录。清云志高辑,康熙二十五年丙寅(1686年)刊。首载陈恭尹序及自序,次参订姓氏、目录、字母源流,再次为琴谱正文,第一行题“蓼怀堂琴谱”五字,第二行下记“琼海云志高载青氏订”九字。其中参订姓氏列吴道荣、金陶、陈治、潘岱登、涂居仁、计泽绎、林伟、徐氏登、程允基、梁佩兰、陈恭尹、陈阿平、黄国磷、徐道隆十四人。琴曲目录、计宫音者有:高山、流水、阳春、洞天春晓、梧桐夜雨、梧叶舞秋风、圯桥;商音者有:释谈章、扣角歌、白云、墨子悲丝、静观吟;角音者有:箕山秋月、空山磬、良宵引;征音者有:禹会涂山、渔歌、关雎、雁渡衡阳、醉渔唱晚、塞上鸿、万国来朝;羽音者有:汉宫秋月、雉朝飞、汉宫秋怨;宫羽音者有:海鸥忘机;商角音者有:岳阳三醉、庄周梦蝶;征羽音者有:雁落平沙;黄钟均者有:十八拍;太簇均者有:八极游;姑洗均者有:秋鸿;夷则均者有:离骚。共三十三操。志高自序有云:“闲尝稽于古之所遗,或得四方之士,见闻所及,集古琴谱得三十二操(案:实收三十三操),余取而删定之,辨其贞淫,别其同异,疏流溯源,合于大雅。若夫轻松脆滑、高洁清虚、幽奇古淡、中和疾徐十六法与五功五谬、十善十疵、闲勾三声之说、学者自所流连,不敢赘之简端;但疏左右手,俾知所从入而已。”《蓼怀堂》所收的琴曲正如其自序所云,以收集古谱为主,旁及当时各家流行诸曲,盖志高中年历游至广,自粤闽而燕吴,见闻繁博,摭采朱权《神奇秘谱》、朱厚爝《风宣玄品》、汪芝《西麓堂琴统》、扬抡《伯牙心法》、朱常汸《古音正宗》、庄臻凤《琴学心声》诸谱之所长,不落一家一派之窠臼,对我粤古琴谱的收集、保存,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陈恭尹(1631——1700年),字元孝,晚号独漉子,南海人,精诗,工隶书,法曹全而无摹拟之迹,善琴,曾与《蓼怀堂琴谱》参订事,并为之作序文。恭著有《独漉堂文集》、《诗集》。
梁佩兰(1632——1698年),号药亭,南海人,有诗名、善弹琴,曾与《蓼怀堂琴谱》参订事。
黄煟南,字景星,自号悟雪山人,清道咸间新会人。少时善弹琴,取父抄《古冈遗谱》自行按习,嘉庆四年已未(1799年)自邑人莫南桥处得晤其西席何洛书、文祥父子,均精于琴学,遂从之游。嘉庆二十一年丙子至二十三年戊寅(1816——1818年)在粤秀监院肄业之三年间,与侄立峰调弦操缦,纂辑三十余谱。道光八年戊子(1828年)与陈绮石、芷卿昆季等结集琴社,互相琢磨,授徒传琴,流播一方。这就是我粤最早开创的琴社。道光十五年乙未(1835年)共订定五十曲,翌年(1836年)刊行,称《悟雪山房琴谱》。道光二十二年壬寅(1842年)其弟子李宝光重校刊印《悟雪山房琴谱》。此后三数十年间,并常于莫湘厓、莫韵石、蔗湖等琴友切磋琴艺,孜孜不倦,为岭南琴学贡献其毕生力量。
《悟雪山房琴谱》是一种琴曲谱集,专以琴曲为主,对一般琴论均不予著录,清黄煟南辑,道光十六年丙申(1836年)原刊本,卷首有道光八年(1828年)赵古农序、道光十五年(1835年)自序及道光十六年(1836年)何耀琨序。此外有道光二十二年壬寅(1842年)重刊本,则增有是年杨锡泉序,有云“与同人分校对订,寿诸梨枣,”固未尝提及乃师煟南先生亲主编刊事也。至光绪十三年丁亥(1887年)李宝光重刊本,又增是年宝光序,且卷首扉页亦多“岭南南海忠义乡李氏校刊”等字样。道光十六年原刊本已佚。招鉴芬先生摹光绪十三年本跋谓:“曾见友人影钞道光十六年本共四卷,分钉七册,亦称五十曲,但细按之,仅得四十六曲,较之此本,计少卷一黄钟均之猗兰操、庄周梦蝶及羽化登仙三曲。”据此,则道光十六年原刊本只四十九曲,不足五十曲之数。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重刊本序后,首为凡例六则,次为目录:指法字样,律吕七均合俗乐七调图,卷一黄钟均:猗兰、庄周梦蝶、羽化登仙(以下九曲即用中吕均弹,所谓不转调而换调)、墨子悲丝、金门待漏、白雪、碧天秋思、牧歌、秋江夜泊、怀古(以上宫音)、佩兰(商音);卷二太簇均:捣衣(太簇宫音)、春山杜鹃(夹钟宫音)、离骚(夹钟羽音);卷三中吕均:高山(二曲)、流水、阳春、洞天春晓、鸥鹭忘机、金风落叶、泛桥进履、梅花三弄、梧桐夜雨(以上宫音)、清夜闻钟、静观吟、渔樵问答(以上征音)、关睢、水仙操、渔歌、樵歌、耕歌、醉渔唱晚、雁度衡阳、碧涧流泉(以上商音)、汉宫秋月、雁落平沙、玉树临风、乌夜啼、春晓吟(以上羽音)、箕山秋月、列子御风、汉宫春(以上商音);卷四:洞庭秋思(夷则宫音)、挟仙游(南吕宫音)、大雅(无射宫音)、胡笳(无射宫音)、潇湘水云(无射商音)、搔首问天(无射商音)、塞上鸿(无射羽音,此曲用中吕均弹)。今据此目录所列,计曲目四十九种共五十曲,盖其中高山一种两曲也,核与序所云五十曲无误。在卷一怀古、卷三鸥鹭、渔樵三曲题下,均注明“古冈遗谱”字样;但容心言、招鉴芬二氏则谓卷四碧涧、卷五玉树两曲,亦均有注“古冈遗谱”字样云。可见《古冈遗谱》当时已有流传。
据《琴谱》中何耀琨序云:“煟南先生者,先君畏友也。先君尝馆古冈莫南桥家,先祖父琴斋公往焉。莫与先生里居近,数相往来,遂订道义交。皆好琴,晨夕讲求附手取声法。”盖耀琨祖父洛书,号琴斋,香山人。嘉庆初年,随子文祥就养于新会莫南桥家西席,四年己未(1799年)以琴道授黄煟南、莫骥昭诸生。所传清夜闻钟、雁渡衡阳诸谱,煟南已收入其《悟雪山房琴谱》中。耀琨父名文祥,字耕云,同授琴于煟南、骥昭诸生,所授碧天秋思、汜桥进履诸曲,亦收入黄氏《悟雪》中。而耀琨者,字桂圃,亦能琴,则其世代家传琴学不替也;亦可见当时香山琴风之鼎盛。莫骥昭者,字兰畹,新会人,笔者先叔祖也,与煟南同学琴于琴斋乔梓,心灵手敏,潇洒出尘,惜不永年,无人后继。所订醉渔唱晚一谱,已为《悟雪》著录。道光八年戊子(1828年)煟南与同邑琴友陈绮石、陈芷芗等结琴社,互相切磋,时有南海李宝光者,字伯鸾来就煟南学琴,潜心精研,十数年间锲而不舍,至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重刊《悟雪》时,仍与参订事,迨光绪十三年(1887年)重刊乃师《悟雪山房琴谱》,为文序于卷首,并于扉页刊有“岭南南海忠义乡李氏校刊”十一字以为识。又有金煜明者,里贯不详,黄煟南早年曾从之学琴,得其掏撮三声之一罨和反掏以及打圆等指法之正,其艺亦颇湛深。莫锡龄,新会人,素精于琴,藏琴百余床,奖掖后学,谆谆不倦,一时蔚为风气,最擅《塞上鸿》一操,古茂迥别时趋,煟南请得其谱,刊入《悟雪琴谱》中。同时又有莫琛昭者,新会人,字虹桥,笔者堂叔祖也,善弹琴,遗明琴一。子大宽,字子桓,年五十余,不幸于满西港轮遇难,家道陵替,遗琴亦无下落。陈世堂,字明举,番禺诸生,擅文词,工书画,而鼓琴为一时之冠,曾以孙啸鸾本雁落平沙谱传于黄煟南,亦收入《悟雪》中。《悟雪》中尚有金门待漏者传自秀水盛复初,水仙操则传自张文焯,之二人者均琴学前辈,各有精擅。至从学煟南之徒甚众,其有著录者,如南海杨锡泉,字卓山,曾为《悟雪》作序;新会胡准,字直生,在雁度衡阳谱下有志语,略谓此谱琴斋何太史不轻以示人,以其音节古错,非久经指授,难领其意趣云云。凰洲冯筠,字竹山;三水刘子祥,字昆庵;番禺何羽仪,字仙侪;顺德梁森,字东生诸人,均参与《悟雪》参订事。今观黄煟南所辑,除裒载家传《古冈遗谱》诸操外,采撷诸家英华,俱收并蓄,实为保存唐宋遗音,孕育岭南风格,其功匪浅。
提到《古冈遗谱》,涉及宋末亡国一段典故。自南宋迁都临安,至德佑(赵)二年丙子(1276年),元兵陷临安,益王赵是偕异母弟广王昺及其生母杨淑妃由温州出奔至福建福州,陈宜中、张世杰拥是即位,是为端宗,改德佑二年为景炎元年,册杨淑妃为皇太后,改封弟昺为卫王。景炎三年戊寅(1278年),帝自广州至州,四月帝崩。陆秀夫、张世杰等拥卫王昺登位,史称少帝,以是年为祥兴元年,不久迁新会厓山。祥兴二年己卯(1279年),元兵进迫,陆秀夫负宋少帝昺投海殉国,宋遂亡。当时扈随宋室南下遗臣、遗老学者名流,遗留在新会一带之琴与谱均不少,以新会古称冈州,亦曰古冈,遂称其谱为《古冈遗谱》;尔后流传于南海、番禺、顺德、中山一带,一时琴学称盛。故老传称,正始之音,由是而南,得以保存于十一,岂其然耶。今所见琴书中,最早收有《古冈遗谱》者为新会黄煟南《悟雪山房琴谱》,其所收各操,均注有“古冈遗谱”字样。其次为1948年间广州琴人容心言先生家传钞本,称《古冈遗谱》者,内收怀古、玉树临风、双鹤听泉、神化引、碧涧流泉五操,当时琴友互相钞存。其中双鹤听泉及神化引两曲,均为《悟雪》所未收。至此,连同《悟雪》之渔樵问答及鸥鹭忘机,则所谓《古冈遗谱》者,已有七操矣。每操内容,虽与其他琴谱大同小异,惟演奏风格则有所不同。
容心言,番禺人,其先籍为黑龙江满洲正蓝旗人。祖庆瑞、庶祖母林芝仙,均擅琴瑟,著有《琴瑟合谱》。心言自幼承庶祖母帏训,学弹琴,数十年操缦不辍。子思泽,十二岁起学琴,能传父学。孙丽英亦自幼学琴。1949年,心言举家赴港,闻1965年心言在港逝世。
《琴瑟合谱》为琴瑟谱集,庆瑞林芝仙合编。同治九年庚午(1870年)刊本。首列陈沣、郑绩、方浚三序及庆瑞自序,次列谱目;上卷有:凡例、瑟中五音制字定弦、左右手指讳号图、琴瑟式、附五知斋琴谱例论;下卷:良宵引、渔樵问答、雁落平沙、梧叶舞秋风、春晓吟、洞庭秋思、释谈章、塞上鸿,共收八曲。其记琴用减字谱,记瑟则用熊朋来记瑟之减字谱。
何赞清,中山人,字斌襄,号西峰居士或西峰散人,又号友琴子。善鼓琴,曾师事同邑董百庆。赞清藏琴七十余床,自颜其居曰“七十二琴堂”。提倡弹琴须按节,一洗琴瑟为雅乐,应以神韵为主,只俗乐始有节拍之旧说,竟见诸于十九世纪初期,洵属难能可贵。又擅斫琴修琴,曾新斫“火风”及重修“贺云”,此二琴现均藏海外。同治八年己巳(1869年)辑《琴学汇成》一卷。
《琴学汇成》一卷,是一种琴论集,何赞清撰,清同治八年己巳(1869年)成书,原稿本杨新伦先生于1979年送民族音乐研究所藏。杨氏跋云:“原稿一册,玉扣纸墨笔楷书。书名初称《琴谱集成》,同治七年戊辰(1868年)更名《琴法集成》,翌年己巳(1869年)又称《琴法纂要》,最后定稿,易今名曰:《琴学汇成》,而目录尚称“琴法纂要目录卷上”,迨未及更正也。所称卷上者,岂卷下将为琴谱欤?卷首列董百庆序,次张文彝序,次曾望颜序,均不书年月;次同治戊辰赞清琴法制度序,次琴法纂要目录卷上,次琴法制度序;正文部分为:琴体结构、琴室设备、上弦调弦、左右指法、琴律琴调、弹琴宜忌、历代琴人、琴谱琴曲、琴式琴名等均从各家琴书中汇辑而成,惟末附造琴修琴法得自何艳光及制琴砖法得自余理隐者,则未见各家著录。
陈沣(1810——1882年),清代文学家,精乐律琴理,番禺人,字兰圃,人称东塾先生,著有:《东塾读书记》、《声律通考》、《切韵考》、《三统律详说》、《忆江南馆词》等多种。尚未刊行者有:《琴律谱》、《等韵通》、《唐宋歌词新谱》等。兰圃之《声律通考》十卷,详考古今声律,欲由工尺而识宫商,由宫商而识律吕,冀古乐之不坠;能从管律指出《律吕正义》黄钟为宫、夷则为征十四律之谬,惜忽于隋开皇时早已为乐工实用之乐府黄钟以林钟为调首之新音阶,而仍以旧音阶论唐宋以后之俗乐,毋怪其凿枘不已矣。兰圃《琴律谱》一卷,同治六年丁卯(1867年)稿本。前有小引,次言制琴尺度,次周尺黄钟管图,次三分损益及连比例附表,次言琴旁屈曲为记律吕之位,并新制十二律琴图,次十二律旋相为宫表附说,次十二调定弦法附谱,次言弹琴调弦二则。其小引云:“儒者欲知乐,宜先学琴,若言乐理而不习其器数,则空谈而已。学琴者,学知五声十二律,非学指法也。余著《声律通考》,于琴之声律,已言其大略,今复为谱详著之,学琴者可一览而明;而工于指法者,亦可由此进于儒者之艺。此一卷书,即古经传五声十二律之义疏云尔。”原稿藏先生第四孙庆贡许,标题下有“丁卯六月廿四日”七字。
刘沃森,南海诸生,字黔生,能诗善画,精琴律。光绪二十三年丁酉(1897年)著《琴律一得》二卷。卷前有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南海劳芹序,次十九年(1893年)侄天荣序,二十二年(1896年)范羲驭序及二十年(1894年)自序。次例言六则,次引用书目十六种,次目录。卷上为琴律说、仲吕复生黄钟论、以度起律以律起度辨、管音别有倍半之法与弦音不同论、五声以中声上字为宫论;卷下读管管见琴弦五声定分说、三弦独下一徽五弦独上半徽论、琴弦旋宫转调说、鼓琴必按节论、弹琴有念工尺之法论。认为《律吕正义》十四律制者为正乐之管,而合乐之箫笛为奏乐之管,则仍为十二律制。于琴则主三弦为仲吕为宫之说。于工尺谱则以上配宫。论度律关系,谓创始时,度因律而起,而论效法于后世,律可借度而成。论管音谓管律以容积言,弦律则以度言,故倍半之意不相牟。又谓琴调之以某律在三弦为宫即称某律均。其余论琴各论,堪称中肯。惟仍守史汉管淮诸说,以旧音阶立论耳。故论虽不谬,其如明清以来见在诸家琴谱均主新音阶何!然能鼓吹弹琴须念工尺、按拍板,已属开明之士矣。
朱启连(1853——1899年),字棣垞,原籍萧山,寄寓番禺。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学琴于浙江张廉甫,廉甫曰:“不知律吕,不可言琴也。”后亦以琴律就正于陶子政中书。常与讲论琴学者有章珠垣、叶秩甫、杨子瑞、何镜如、陈叔举诸人,以当时寓广州城内纪纲街鄂弥达祠,故所著琴论,称《鄂公祠说琴》。时有宋彦成者随启连学琴,颇有所成就。子执信,随孙中山先生奔走革命。其女亦擅琴。启连《鄂公祠说琴》为琴曲谱集,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原稿本。计琴律浅说、琴律余说、旋宫相生音律图表、十二箫律表及琴谱校正古怨、代征招两曲,共四卷。
启连弟子宋彦成,字顺之,亦主张先念工尺,继按节拍,自诩为琴学捷径。1934年著有《琴学易知》四卷,未刊行。家蓄百衲琴,曾倩陈叔举为之修理者。1936年卒,年七十余。彦成《琴学易知》四卷,手稿本。封面题记二:一日“宋彦成之手辑原稿本,番禺陈协之(陈融)家藏。”一日“宋彦成,字顺之,又号癯庵,能画山水花卉,为广州国画研究会会员,民国二十五年卒,年七十余。子枢识。“卷一,首为1932年自序,次论声、音、徽、弦、管、节、调、均、曲九则;卷二:论律;卷三:律表;卷四:曲谱和跋文。各论无特点,概言以工尺入琴谱,论律主三分损益,仲吕复生黄钟,宗刘沃森《琴律一得》说。曲谱则自《琴学入门》取十操,益以朱启连中吕均《古怨》及《落花怨》二曲而已。
陈叔举,番禺人,家世能琴,早岁尝与朱启连、宋彦成、章珠垣、叶秩甫、何镜如、张廉甫辈游,研求琴理。蓄琴甚富,1938年,避日寇于濠江,抗战胜利后回穗,只余琴三床而已。又善修琴,乐与琴友葺补,辛劳弗计也。晚年家居广州,与琴友梁老太、招鉴芬、容心言、杨新伦、周桂菁、莫尚德等时相过从。琴友崔师贯,清末南海诸生,原名景元,字百越,号今婴,香港大学教授,工诗词,有《早春夜过陈叔举斋头听琴》诗,中有注云:“叔举善治琴,为余修大雅琴,三年始就,旧传是沤波亭遗物也。”
招鉴芬,名勋,号学庵,南海人,工山水,爱收藏,亦能诗,毕生服务于邮政,1942年65岁自江西邮务长任内退休,居广州,又号邮亭老卒。精于琴,1913年,调任长沙邮局,学琴于顾敏卿,翌年愔愔琴社成立,参与者有:顾敏卿、招鉴芬、彭祉卿、蒋子坚、顾哲卿等十余人。1918年调山西太原邮局,又从旗人傅侠仙游,顾敏卿、彭祉卿、顾梅羹皆先后来会,时江东布衣孙森亦在晋,一时琴风大盛。返粤后,与琴友梁老太、陈叔举、杨新伦、周桂青等同游;有琴弟子谢沣、莫尚德、莫仲予数人。鉴芬于1958年卒,年七十五岁。著有《听梅楼竹谱》二卷,《听梅楼画识》三卷。《听梅楼偶记》一卷。均未刊行。
卢家炳,字秀石,号醉琴楼主人,中山人,早岁任中山大学教授。十六岁学琴,1963以后,曾从容心言游,常自打谱及作曲,著有《春雨草堂琴谱》,1969年油印本,包括琴论、诗词、制琴法、指法等;琴谱三类,一为自作曲如:物外神游、思亲操、黄叶寒蝉、月下吟、逍遥游、草堂春雨、午夜焚修、怀圣引、孤鸿、蝶恋花十曲;二为改编曲如:醉渔唱晚、广陵散、释谈章、潇湘水云、文姬思汉(改自胡笳十八拍)五曲;三为历代名曲如:水仙、雁渡衡阳、雁落平沙、凤鸣丹山、渔樵问答、归去来辞、塞上鸿、搔首问天、乌夜啼、捣衣十曲。晚年定居香港,藏琴甚伙,其著者有唐琴“百衲”、“八极引”、宋琴“鸣凤”、明“益王琴、九霄环佩”等,都是精品。
唐健垣,南海人,居美任大学教授。幼嗜音乐,及长蓄意学琴,曾从吴宗汉、蔡德允诸名家游,并善斫琴,1972年与夫人赖咏洁合编《琴府》三巨册,收古今琴书十八种,蔚为大观。
杨新伦,初名琛伦,号克定,番禺人,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1956年任广东文史馆馆员,1980年任广东古琴研究会会长,嗜收藏,精琴道。溯自1924年在上海听吴纯白弹琴,爱其音幽雅淳朴,遂蓄志学琴。未几,在香港遇同业柳州王绍桢,自号立鱼峰主人,学得仙翁操、陋室铭。1928访得中山大学教授中山卢家炳,学渔樵问答、白雪等操,经卢之介,得晋中山郑健侯之门,厉求出指尽去偏锋之弊,口讲指授,不设琴谱,其要诀重在多弹,如乌夜啼虽弹数千次,历时逾年,犹自不惬意者,如是数年,在郑所授各曲中,凡属《古冈遗谱》者,均与谱全同无异。新伦先生藏琴甚富,先后不下百数十床,曾捐送中央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研究所古琴两批,每批一二十床。家中所庋唐琴“振玉”,领袖群英,查阜西《溲勃集》误作玉振,有云:“玉振琴,京都王孙之旧藏也。吾友杨君新伦得之,视同拱璧。1951年招君学庵驰书来报,字里行间,艳羡不置。去岁暮春,予南游得弄此琴,希声间出,令人不忍释手,诚尤物也。”由是新伦自颜其室曰“振玉琴斋”。其常御者,则有“水仙”、“松篁戛玉”、“汉材”数床,均希世品。尤爱奖掖后学,不惮齿牙指爪之劳,其琴弟子有谢导秀、李春婵、罗巧灵、朱丽冰、袁建城、区君虹、万美霞、颜建邦、莫尚德、苏巧筝、喻引娣、王怀志、胥远帆诸人,亦一时俊彦也。
省古琴音乐艺术活动,已展开了灿烂的前景,1980年成立了广东古琴研究会,爱好古琴音乐艺术的同志纷纷来集,共同切磋琢磨,琴声雅韵,时彻云衢,同志们都决心为发展我国优良的传统文化艺术不断努力。值,读者自能评鉴。无疑,学习历史,会增强我们对祖国的了解和热爱,激励我们继承并发扬民族优秀传统,培养和坚定我们历史的使命感,鼓舞我们为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