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小提琴大师乌托·乌季使用的是著名小提琴制造家瓜纳里于1744年制造的、被公认为当今世界上最美妙的小提琴——瓜纳里·德·耶稣“卡里波罗”(Cariplo)小提琴。乌季还有一把1701年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别名“克鲁采”(Kreutzer),因为它曾属于同名伟大的小提琴家,贝多芬著名的《克鲁采奏鸣曲》就是献给他的。
斯特拉迪瓦里是一个技艺非凡、充满感性和洞察力的艺术家,以至于他的名字已经成为至高无上的品质的代名词。任何领域的卓越品质都被冠以“斯特拉底瓦里”这个名字。他对小提琴几何学的诠释和其设计被其后延续250年至今的小提琴制造家尊为概念模型。斯氏同时也制造竖琴、吉他、中提琴和大提琴。他一生共制造了大约1100件乐器,其中流传至今的约有650件左右。另外,有数千的小提琴都是其它制琴家为颂扬斯氏而造的,他们模仿斯氏的模型,并贴上标签“斯特拉底瓦里式”,正因如此,如今贴上“斯特拉底瓦里式”标签的小提琴不一定都是精品。通常的标签,无论是否精品还是赝品,都用拉丁文题上字样“Antonius Straparius Cremonensis Faciebat Anno[日期]”。Antonius Strapari 指制琴师是斯特拉底瓦里,Cremona指制琴地是意大利的克里莫纳,最后的指的是制琴日期,可能印刷或是手写。1891年以后的斯氏仿制品可能会用英语在标签底部写上制造国,譬如“捷克斯洛伐克制造”或是简单的“德国”字样等。美国在1891年之后规定在进口商品上必须有类似的鉴定字样。斯氏乐器在斯氏死后超越两个半世纪,其价值不减反增,其品质一直处于至高无上的地位,除了它们显而易见的优雅和精密之外,其力量感更是取胜关键。斯氏的前人中最好的制琴师,以及大多数斯氏的同时代人制造的乐器体积较小,琴背弧度很高,奏出的音色虽然美,但很薄,只适合教堂使用或被小型室内乐团用于娱乐出资的贵族。
斯氏却拥有惊人的预见性,他认识到提琴迟早要有更大的的体积和响度。当然他不可能准确预见交响乐和交响乐队会出现于18世纪晚期至19、20世纪,但至少他预见了音乐将往这个方向发展。经过无数的实验——小至琴背一英寸的弧形结构,到乐器的长度和尺寸——他创造了“属于未来的小提琴”,它能奏出微妙、甜美但拥有足够力度感、犹如钻石般闪亮的音色,其响度和清晰度足够去应付今天的管弦乐队。多亏有斯氏的这一改革,小提琴才能立于“乐器皇后”的不败之地。卡尔里斯(Carlyss)说:“斯氏一个人完成了乐器的形式改革,在他之前从未有人做过改变,在他之后也没有,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你没法在他所做的上面再去改进了。一把好的斯氏琴能给予你无尽的表现力。你可以自由地表达出所需的音乐语言。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在琴上表现出你对色彩、声音和感情方面的细微处理。好的斯氏琴可以完美地诠释演奏家的情感。同时它的声音也很能抓住听者的心。反正,斯氏琴就是斯氏琴。”
现存的斯氏琴一直在被计算,总数大概不过700把左右,当然收藏家和商人总是在温和地争论这数目的大小。同时,由于很多斯氏琴的买卖都是秘密地在一些深思熟虑的商人和富有的收藏家手中进行,所以现存斯氏琴的确切数目总是难以探测。
据保守的估计,斯氏从21岁(1665年)直到92或93岁去世这一光辉的制琴生涯期间,总共制造了约1116把不同的弦乐器。他的工作效率极高,工作量极大,简直是献身于艺术。斯氏一个月至少可以完成两把小提琴或是一把大提琴,平均一年制造25把小提琴或是10把大提琴,有时甚至是更多。话说1715年,斯氏已经71岁,波兰国王在他那儿订做了12把小提琴,还让自己的宫廷乐指挥亲自到克里莫纳等待成品,结果斯氏三个月就完工,国王成功验收全部12把小提琴。
到底什么成就了斯氏琴独一无二的卓越品质呢?每个专家都有自己一套的说法。是由于漆涂料吗?有的人很肯定地说斯氏用的漆涂料中有秘密配方,而斯氏已把这一处方带入了坟墓,现已失传。另一些人否认这一说法,认为斯氏所用的油基(oil——based)涂料配方在他所住的地方每个制琴师都在用,而且现在已经可以用化学性分析把它调到最完美状态。那么是因为木料吗?一方说斯氏早在砍树之前就从本地或是国外森林选择上好的枫木和云杉木,并用特别的秘密方法予以保存。另一方说现在要获得同样的好木料并不难,而且现在也可以模仿旧时处理和保存木料的方法。其他的说法还有很多:有说是因为琴背的弧度;刨制木料时优雅、精巧的厚薄过渡;f孔的雕刻;共鸣箱内低音梁和音柱的摆放位置等等。所有这些推断都服从于谨慎的现代测量学和声学分析,这样说来,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完全可以制造出来——实际上也确实有人复制过了。
那么又如何解释在这些上好的木料、漆涂料和填充物竟然经过两个世纪的风雨后——这个过程却很难复制了,也没有苍老的痕迹呢?更莫论演奏家对其所做的损害了。有的人说没错,这就是成就斯氏乐器杰出的、独一无二的声响的原因,因为这种来自古老远方的声音让人感觉仿佛一群带有光环的小天使就在被演奏的斯氏琴上被惊醒。当然又有另一些人说这不是关键,因为有很多古老的提琴不见得有多好的音色。无论是什么要素成就斯氏制造出一代名琴并成就了它们的天价,这些因素都可以再次用于与斯氏同时代的名制琴师瓜纳里身上,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两位制琴大师竟然是邻居。
瓜纳里(他制造的琴“瓜纳里·德·耶稣”前的“耶稣”来自他为琴所贴的标签上的耶稣标志)比斯氏年轻50多岁,没有后者那么多产,也没有他那么谨慎的作风,但是瓜氏也创造了一批与最好的斯氏琴同样难得、同样为其力量感和音乐表现力所著称的乐器。瓜氏是一个小提琴制造者协会(clan)中的成员,他们的屋子坐落在克里莫纳的圣多明尼哥(san domenico)广场上,离斯氏的住所只有一屋之遥。而这隔开斯氏和瓜氏的屋子里住的正是斯氏最好的学生卡洛·贝尔甘茨(Carlo Bergonzi),他造的琴在今天市场上也是高价之物。这样的情景就像我们看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都住在同一条街上一样奇妙。可事情还没完,就在街的尽头的拐角处,一边住的是法兰赛斯科·罗吉尔里(Francesco Ruggieri),也是一个著名的弦乐制作家;另一边住的竟是斯氏的老师阿玛蒂!斯氏和瓜氏是17、18世纪的小提琴制造家里最闪亮的两颗巨星,他们在克里莫纳(Cremona)的住处被人偶然发现后,所有在那段时期在他们住所制作的弦乐器都沾了光,全被冠以“Cremonese”的名号。
斯氏琴和瓜氏琴在现代被小提琴家尊崇的程度是惊人的。帕尔曼,梅纽因,马友友,慕特,美岛莉(Midori)和富克斯(Joseph Fuchs),1995年,这些世界著名的专业演奏会提琴家们用的都是斯氏琴(梅纽因还有一把瓜纳里·德·耶稣);海菲兹和斯特恩、祖克曼偏好于瓜纳里·德·耶稣,即使这样,海菲兹和斯特恩同时也拥有斯氏琴。现存的耶稣瓜纳里只有250——370把(另一说认为其数目约为斯氏琴的一半),他们之中的极品与斯氏琴一样天价。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斯氏琴都具有斯氏琴的品质,瓜氏琴也一样,加上瓜氏家族另外还有四个同名的制琴师。因此,他们也不全是过百万的天价。在现存的700把斯氏琴中,只有大约50把达到演奏会品质标准。其他的都有不同的瑕疵——有的有裂缝,有的换了新琴背或琴腹,有的被粗糙的手工者修补过。事实上全部这些斯氏琴都在某个程度上被修改过,然后提供给某一提琴家使用,他们可能为了增加了琴的的力量感而换上了更长的指板,更大的低音梁,或是加固了琴腹。有些改动是精巧的,但更多的改动是粗暴而猛烈的。就是这样,斯氏琴的价值因这些或那些因素而形成很大的价格幅度。
最广受欢迎的是一批在斯氏所谓的“黄金时期”,大约是1700年至1725年左右所造的琴。有几个特殊的年份是让收藏者特别兴奋的。譬如1716年被认为是斯氏最好的几把琴出产的年份。但也有人这么说,“实际上任何时期的斯氏琴,如果只有10把在市场上流通,那么最便宜的一把也不会低于500万美金。”有的音乐家认为瓜纳里小提琴比斯氏琴稳定,所以更有力量感而且更易演奏。另外的一些则认为斯氏琴拥有更多层次的音色,但都承认需要更高的能力才能奏出最好的斯氏琴效果。
在斯氏一生中有甚多的皇家主顾,绝不止前文提到的波兰国王一人。斯氏不是那种生前被埋没,死后才声名远播的天才,他的商业成就被同时期的人所认为是最好的。1682年,一个叫米舍勒·蒙茨的威尼斯银行家向斯氏订做了一整套乐器,用来进献给英国国王詹姆斯二世(可惜这一套乐器现已不存);西班牙国王查理斯三世也让斯氏为他的管弦乐队做了六把小提琴,两把中提琴和一把大提琴。无数的贵族和高级教会订做斯氏琴,一些极富有的主顾愿意用最好的filippo(一种那时用于意大利Lombardy的银币)来交换斯氏的作品。另一方面,斯氏的富有和吝啬在当时的克里莫纳是如此出名,以至于现在当地还有谚语说“像斯特拉迪瓦里一样富有”。
关于斯氏的生活细节人们所知甚少。克里莫纳当然把他视为己出,而这里也是我们知道的他唯一的居住地,奇怪的是,无数的学者搜遍这一城市及其周边小镇过往的人口登记表和早已发霉的教区注册表,却无法发现斯氏出生和洗礼的记录,他们甚至对斯氏父母的身份也产生了怀疑。
像莎士比亚一样,斯氏一生创作出很多杰作,但只留下极少的私人文件。他的生命好像就只有工作,而学者也只有从他的作品中才能推断出他生活的只言片语。